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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68)

作者:hyperX 字數:11238 :thread-9123076-1-1.



第六十八章

時間過得飛快,無論我們是否情愿,楊霄鵬案再次開庭的日子已經來臨。一 大早我就駕車將梅妤母女倆送至華匯區法院。

相比起上次寥寥無幾的媒體報道,這次國內新聞界吸取了教訓,早早就派出 記者和攝像機蹲守在法院附近,一大排的長槍大炮對著法院門口架了起來,從他 們背心上的LOGO看都是國內一線媒體,還有兩輛衛星直播信號車停在門口。

不過,院方估計是吸取了上次被薇拉su鬧庭的教訓,采取了更加嚴格的防 備措施,對媒體的審查也大大加強了。而原本可容納百人左右的審判庭,今天卻 不對外開放旁聽,只有梅妤和楊乃瑾被允許入內,我作為楊家的非直系親屬則被 排除在外。

看著梅妤他們進入審判庭后,我只得轉身返回自己車上,打開之前楊乃瑾帶 來的Macbook,插上3G網卡,連上網絡,瀏覽起網上的庭審直播起來。

這次法院方面,針對媒體的報道采用了雙管齊下的措施,一方面放寬了進場 報道的記者數量,另一方面還與多家合作開設了網上直播,而楊乃瑾所在的單位 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叫做網絡直播,但實際上并沒有給出審判庭的實時視頻畫面,而是專門 做了個網頁用于文字直播,庭審的消息更新很慢,估計要延遲10分鐘左右,不 過我并沒有很在意這些,因為在出發前我已經大概知道結果如何了。

經過一周的權衡與考慮,梅妤終于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也就是同意檢方提出 的交易方案,犧牲丈夫的名譽與自己的價值觀,用來換取未來十幾年的自由。當 然庭審的程序還是要進行的,只不過這次看不到朱嚴兩位律師的表演了,也不會 有訴辯雙方的針鋒相對、唇槍舌劍,梅妤將作為丈夫的辯護人出場,但今天的庭 審只是簡單的走個場罷了。

看著網頁上跳動出的一條條文字,我心中不由得為梅妤感到惋惜,以她優越 的成長環境和追求完美的性格,要做出這個決定是極為不易的,這等同于否定自 己之前的信仰,并親手給自己與家族臉上抹黑。這對于她來說是一種多么大的犧 牲啊,可是為了自己丈夫的自由,她又不得不這么做。

網頁上的內容更新得并不快,但是庭審的程序進行得卻順利,因為一切都是 設計好的,法庭需要的只是一個結果罷了。差不多過了30分鐘左右,網頁上滾 動的文字表示,楊霄鵬已經在庭上承認檢方的所有指控,法庭將休息10分鐘左 右,然后立即開始宣判。

我點了根煙,無聊地等著那個已經設計好的結果,心里想著明天各媒體的頭 條會怎么寫呢?是稱贊檢方的斗智斗勇獲得了勝利,還是楊霄鵬畏罪自供名副其 實。或許在主流媒體上楊霄鵬已經被鎖定成罪犯了,但之前網絡輿論界一直同情 楊家的支持者會怎么看呢,他們所相信的無辜者居然自行招供了,這對于網民們 的正義觀不是個莫名的諷刺嗎。

等我抽完這根煙,網頁上還沒有跳出新的消息,我有些詫異的刷新了好幾遍, 但此時網頁好像承受了很多壓力一般,遲遲沒有給出反應。正當我準備放棄,再 去點另外一根煙時,網頁上突然跳出了幾行字:「楊霄鵬招認所有指控,法院判 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全部非法所得。」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再次刷新了幾次網頁,但屏幕上顯示的 那幾行字卻絲毫沒有改變,好像一群戴大檐帽的法官用冰冷的口吻宣告楊霄鵬的 命運般。

發生什么事情了?這可不是原先預設的結果,一切不是都已經按照交易去辦 了嗎,為什么最后會變成這樣,難道法庭里發生什么差錯了,還是直播的網站出 現了技術故障?

窗外出現一陣騷動,我抬頭望去。只見好多記者正急哄哄的往法院門口跑去, 他們已經在這里守候多時了,現在肯定是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我看了下時間,庭 審開始到現在已經1個半鐘頭,這個時候梅妤她們應該會出來了。

果不其然,等我下車后,法院門口已經被聞訊趕來的記者圍了好幾層,在人 群當中的梅妤母女很是顯眼。楊乃瑾一頭長發在頭頂綁個結,身穿一套黑色修身 運動衛衣與運動褲,雖然清麗的小臉上戴著副墨鏡,但從不斷抽動的嘴角可以看 出,她此刻的情緒極不穩定。

梅妤一身成熟干練的修身黑色套裝,她的鳳目里沒有了往日的從容,清瘦的 玉臉繃得緊緊的,那是一種強裝出來的冷靜,但盡管如此,她面對記者們層出不 窮的追問,依然有條不紊的回應著。

「梅女士,請問你對法院的判決結果有何看法?」

「我認為法庭量刑過重,我們保留上訴的權利。」

「請問楊霄鵬有沒有受到什么壓力,為什么他會轉口認罪?」

「這個案子從一開始,我們一家就承受著極大的壓力,我相信我丈夫是無辜 的。」

「楊霄鵬為什么拖到現在才招供,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檢方捉到了。」

「無可奉告。」

一只只帶著媒體標志的麥克風伸了過來,七嘴八舌的打探他們想要的消息。

這些記者們就像餓狼見到流血的獵物一般,貪婪的圍住已經受傷滴血的獵物, 試圖在她們的軀體上再分食幾口。絲毫不考慮梅妤母女倆此刻的感受,好像他們 面對的不是當事人家屬,而只是為媒體報道提供消息來源的工具。

楊乃瑾低著頭躲避記者伸過來的麥克風,緊緊抓著母親的胳膊瑟瑟發抖,就 像一只無辜的小羊羔般。梅妤雖然臉色極為難看,但仍強行克制著情緒,只是用 胳膊保護著女兒,全無血色的薄唇抿得緊緊的,輕輕搖頭表示拒絕,不再搭理記 者的任何問題。

「讓開,讓開,這個時候不要打擾人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伸手分 開人群,對付這些記者我使上了一點氣力,很快人群被我推開了一條狹道。我走 到梅妤母女面前,一只手摟住楊乃瑾,另一只手擋在她們面前,簇擁著她們向外 走去。

「操,滾開點。」「你們是不是人,有點同情心沒有,能尊重一下家屬嗎?」

我直著嗓子推搡著,雖然我戴著墨鏡,但是魁梧的身材,與兇悍的神情無不 令人生畏。記者們雖然一百個不情愿,但也只好口里小聲咒罵著給我讓出一條路。

我簇擁著兩個女人上車時,楊乃瑾已經渾身像篩子般顫抖個不停,我立即發 動車子開了出去,后視鏡里還能看到一堆記者拿著照相機拍個不停。

車子一開動起來,楊乃瑾已經淚如雨下,梅妤在后排緊緊的摟著她,嘴中輕 聲的安慰著女兒,雖然她語調還是那么的溫婉,但我卻看出她此刻心情極為的紊 亂,只是強忍著不在女兒面前裝出堅強。

我以極快的速度驅車回到梅宅,路上我一直沒有發言詢問太多,這個時候我 只能保持沉默不去打擾她們,因為此刻兩女的情緒都極為不穩定,那個可怕的噩 耗如同雷霆般擊落在楊家人的頭上,讓原本就風雨飄搖的梅宅更為不安,而我又 能做些什么呢?

楊乃瑾的病情又反復了,父親被判處無期的消息徹底擊倒了她,她整日躲在 房間里不肯出門,三餐都只能送到臥室去,但她卻沒有吃多少。這讓我與梅妤憂 心忡忡,但又束手無策。

但更讓我擔心的是梅妤,從法院回來之后,她一直忙于上訴等事宜,根本沒 有見她停下來的時候。但我知道這些舉措只是聊盡人事而已,對方既然敢冒大不 韙的撕毀協議,必定不會留下任何機會給你反擊,楊霄鵬的刑期就如同板上釘釘 般,實的不能再實了。新聞媒體上對楊案的報道連篇累牘,除了質疑公訴方在辦 案過程中存在非法手段外,大部分人都認為楊霄鵬的罪名已成事實,畢竟誰也不 能否認他本人招供的效力。

梅妤雖然外表纖弱柔美,內心卻是個不服輸的人,雖然明眼人都知道翻案的 幾率微乎其微,但她還是固執的要再盡一把力。只有我明白梅妤這么做,不僅是 為了丈夫,也是為了她自己,因為只有把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之中,她才能暫時 忘卻丈夫的不幸,才能在受打擊頗深的女兒面前展示自己的堅定,并以此來換的 些許心靈上的平靜。

可是,梅妤雖然有一顆鋼鐵般的心臟,但她的身體卻不是鐵打的,奔波與勞 累再加上心靈上的極大負擔,她原本就很清瘦的身子越發的削瘦下去,我經常看 到她獨自一人呆在書房里,直到很晚了那里的燈光都沒有熄滅。

這些我都看在眼中,我心里暗自為梅妤母女感到難過,我想幫她們做些什么, 但卻又遲遲下不了決心。直到某天晚上,在陪楊乃瑾聊了一會兒,哄得她入睡后, 我緩步從三樓下來,正要回到左邊的客房中時,看到書房的門縫底下依舊隱隱透 露著光線。

我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東西驅使著我轉身向右走去。站在那扇暗紅實木大 門前躊躇了一會兒,我伸手正要敲門,卻發現這扇門只是虛掩著,厚重的大門輕 輕地被推開,質地優良的軸承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偌大的書房里空蕩蕩的,天花板上的燈并沒有打開,只有那張大書桌上的臺 燈點著,透過紗紙把柔和的光線打在書桌周圍一圈地方,也照亮了坐在羅漢床上 那個窈窕淑雅的美人。

梅妤正襟端坐著,那兩條細長的白胳膊放在桌面,正借著臺燈的光線仔細閱 讀手中的文件,她顯然極為認真專注,以至于我走到她面前都沒有發覺。

我沒有出言驚擾她,只是靜靜站在桌前的陰影中,看著燈光下這個讓我仰慕 不已的女子。

她穿著一條黑色桑蠶絲長裙,樸素無華的面料上用白絲線繡著一朵朵淡淡的 菊花紋路,原本就很寬松的式樣覆在她瘦瘦的身子上,更顯得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橢圓形的領口上方露出兩截潔白優美的鎖骨,再上去是如天鵝般細長的脖頸,以 及那張清瘦可人的瓜子臉,兩道斜斜挑起的黛眉微微蹙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架在 細長筆挺的瓊鼻上,齊肩短發斜斜的蓋住光潔的額頭,讓人看不清她那對美麗的 眸子。

過了好一會兒,梅妤好像看得有些累了,輕輕的放下手中的文件,順手摘下 金絲邊眼鏡扔在桌上,伸出如水仙般白皙柔軟的纖指按在眉心細細揉著,桑蠶絲 長裙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瑩白手腕,那柔腕上套著副通體如春 水般碧綠的翡翠玉鐲子,玉鐲子已經掉落到到手肘一半的位置,可見她近日來更 加消瘦了。

梅妤不經意抬頭,那對黑白分明的鳳目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她這才發覺 我的存在,一直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了些許,蒼白的薄唇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道: 「我剛才一定是睡著了,你什么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我剛從樓上下來,看屋里燈還亮著,所以……」我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卻 不知說些什么是好。

「嗯,我還有些文件沒看完,習慣晚睡了。」梅妤的態度倒是很輕松,可能 她也希望有人可以與之交談吧。

「瑾兒睡了嗎?」梅妤關切的主動問道。

我點點頭表示肯定,楊乃瑾今日來睡眠極差,每天都要人在一旁陪伴才能入 睡,而且她睡眠極不安穩,我得等她睡得深一些,才能抽身走開。

梅妤又問了一句:「她情況好些了嗎?」

我沉默不語,楊乃瑾的身體并沒有多大毛病,她的問題主要是心理上,但這 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我能做的只是陪伴而已。

梅妤看懂了我的眼神,她沒有繼續再問,只是稍稍向后靠在了織錦靠墊上, 然后合上雙眼輕嘆了一聲。我從未見過她如此情緒低落的樣子,她的膚色原本就 極白,此時在燈下卻白得嚇人,好像她的生命力都隨著法庭上的那聲判決而被抽 離般。

「梅姨……我……」

我向前踏了一步,喉嚨里發出的聲音低沉而又糾結,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梅妤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一般,她那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鳳目,抿緊的薄薄雙 唇毫無血色,可能她真的累了。

過了半響,她才有些倦怠的抬手道:「沒事的,高巖。我只是想自己靜一會 兒。」

「放棄吧,這些都是沒有用的。」我咬一咬牙,下定了決心,把一直盤踞在 心頭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們是一群不擇手段的人,用合法的手段我們贏不了的。」

「我又何嘗不知,但事關外子的自由與家族的名譽,我又怎么能束手就擒呢?」

梅妤有些艱難的搖了搖頭,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

「沒有用的,他們吃進去的東西不會吐出來,你也看到他們的做法了。商場 上贏不了就借法律下手,法庭行不通就在庭外下手,語言辯不過就對人身下手, 我們越是反抗他越會下毒手。」我直截了當的對梅妤說著,一邊激烈揮動著雙臂, 語氣與姿態帶著強大壓迫力。

「那你要我怎么辦,我們就這么束手就擒嗎?」梅妤不適應的避開了我的眼 神,她有些軟弱的答道。

「當然不,我們要面對現實。」我在梅妤身邊坐了下來,這張羅漢床面積足 夠大,她也沒有很在意這一點。

「現實,什么是現實?」梅妤兩道高挑的秀眉蹙了起來。

「現實就是,正面你是無法贏的,無論你再怎么努力,用盡方法手段,你贏 不了的。」我雙目直視著她,看著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道。

「你相信法律,但是法律是由人決定的;你相信理性,但理性只會讓你束手 束腳;你重視榮譽,但如今榮譽一文不值。」我的眼神隨著話語越發銳利起來, 梅妤這次并沒有避開視線,她只是靜靜看著我,像是頭次認識我一般聽著。

「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呂江他們能夠屢戰屢勝,不是因為他 們懂法律,不是因為他們更理性,更不用說榮譽什么的。」我的話有些粗獷,用 語也談不上規范,但言語里卻有難以否定的自信與說服力。

「他們掌握了權力,他們掌握了金錢,他們手中還有整個暴力機關。有了這 些,他們就可以用權力去脅迫,用金錢去收買,如果這些都不管用的話,他們就 會撕下面具,赤裸裸的使用暴力。」我心平氣和的說著,既不激動也不憤怒,我 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而已,雖然這個事實很冷酷。

「他們能贏是因為他們更強。」我一字一頓的說完最后一句。

這個結論無疑很功利而又現實,但從梅妤的表情來看,我的話已經對她起到 了效果。

「你還覺得,自己可以抗爭下去嗎?」看她默不作聲的樣子,我又反問道。

「不,我的意思……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梅妤有些語 無倫次的說著,她的臉色越發慘白驚人,神情已失去往日的鎮定自若。

「你知道的,你應該知道的,你只是不想面對而已。」我突然把聲音放緩, 用一種極為溫柔的語調慢慢說道。

「我……」梅妤輕輕咬著下唇,她的目光浮游不定。

「楊伯伯已經回不來了,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為他復仇?」我一邊說著,一 邊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纖手,動作自然到仿佛我們就像一對同齡的男女,并不存 在著年齡與身份上的差距。

「復仇?」梅妤抬起臻首,有些驚訝的問道。她已經被我表現出來的氣場給 壓制住了,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柔腕已經被面前這個男人納入掌中,而且這個男 人還是她女兒的男朋友。

「是的,復仇。」我嘴里重復著,手中卻穩穩的握住她的柔荑,她的纖手五 指顯然更加瘦長,沒有白莉媛那種豐腴的感覺,但光滑柔軟的觸感一點都不遜色, 只是手上的溫度太低了,初入手有些冷冰冰的,好像握住玉石一般。

「把他們虛偽的面具撕碎,把他們的罪惡揭露于陽光之下,把他們強加給你 的屈辱、不公與傷害一一回報到他們身上,這就是復仇。」我一字一頓的堅定說 著,毫不掩飾自己對復仇的渴望,因為我們擁有相同的敵人。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只是對我這么說而已?」梅妤仔細的端詳著我的臉, 好像是像從我臉上看到一些她想要的東西般。

「有什么區別嗎?」我面色沉靜如水,反口問道。

「你這么年輕,為何思想會如此黑暗?」梅妤的眼神里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是個男人,我經歷的事情并不比任何人少。」我坦率的看著她,但回答 卻很簡練,我相信自己所展示出來的已經足夠了。

梅妤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她若有所思道:「你知道我為什么當初會答應這個 交易嗎?」

「為什么?」我不知她為何會提起這件事,有些奇怪的問道。

「那次我們去郊外與檢方碰面,其實那天我還見到了另一個人。」梅妤緩緩 道來,她這是第二次提起這件事了,好像她還對我隱瞞了什么。

「什么人?」我當時被擋在了樓下,所以并不知道他們會面時的情況。

「外子。」梅妤從唇中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我頓時聯想起在那個培訓中心門 口看到的囚車,原來如此。

梅妤好像看得出我想說什么似得,她自然而然的繼續說了下去。

「我見到他的時候也很驚訝,因為自從上次開庭后,檢方便不允許我們探視 了,所以我有半個月沒有見到外子了,而且他們還慷慨的讓我們單獨談了一會兒。」

「從那天外子的穿著與神情來看,他們近期對他頗為客氣。果然一開口我便 發覺有變化,外子對檢方的態度明顯發生了變化,他站在自己角度重述了遍交易 的好處,從他的表達來看,檢方這個方案對于彼此都是雙贏的結果。」梅妤唇邊 泛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認為我們的勝算太小了,與其承擔將來敗訴的后果,不如答應這個交易, 我們自己受點委屈就算了,重要的是將來還有重逢的機會。」

「我能夠理解外子的想法,他一輩子都是順境過來的,從求學到事業到家庭 皆是如此,從來沒有遭受過什么挫折。一方面是他家族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他 本人的努力,像監獄這樣子的地方不是他能夠呆的下去的。」梅妤的目光轉向了 別處,我看得出她內心中的糾結與痛苦。

「但我最擔心的就是,檢方雖然開出了交易條件,但我對他們是否會兌現這 個問題卻沒有把握。根據我在機關多年的經驗,對于嫌疑犯的誘供和騙供是檢方 常用的手段,而在現有的法理基礎上并未限制這類行為,況且這種私下的交易并 沒有法律支持,完全得看檢方是否遵守承諾。」梅妤說到此處,苦笑了一下,好 像不敢相信自己所說的一般。

「不過外子對于這點并不是很擔憂,他們找出了外子在大學時的黨委書記來 勸他,外子當年就是在他介紹下入黨的,之后他曾經任分管商業的副市長,此人 一向對外子頗為賞識,并且提拔重用他。」

「外子的父親是老紅軍出身,解放后長期在軍區任職,他們家根正苗紅,從 小很重視對孩子的培養。他在大學時當過團委書記和學生會主席,畢業后很快進 入黨政機關工作。可以說,他一路走來都是順風順水的,在事業上的進步速度超 過同齡人太多,雖然之后改任國有企業領導人,但他心中對于組織的信仰是極為 堅定的。」梅妤靜靜的說著,她的語氣平和寡淡,好像只是在轉述一個事實,并 不涉及對事實的評價。

「所以,當他的老領導也是老上司,80多歲老態龍鐘的老黨員,在他面前 以黨性和個人名譽做擔保,向他保證檢方會兌現這個交易的時候,外子僅有的一 點疑心也隨之消失了。」

「哎,在利益面前有什么事可以保證的,尤其是涉及到政治因素的承諾,在 這類人物眼中一文不值。」我有些感慨道,楊霄鵬實在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像那種在官場政治里摸爬滾打出來的人,隨口做出的承諾就像吃飯睡覺一般 簡單,但要讓他們遵守承諾,只能聽天由命了。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承諾 之上,這等同于空手進狼窩勸狼不要吃肉一般可笑。

「呵呵,他不但很相信這位老師,而且還用組織慣用的話語來說服我。在他 心目中,一直認為自己的遭遇只是個錯誤,組織只是被部分壞人所蒙蔽罷了,而 當一切都水落石出后,組織將會還他一個公道的。」梅妤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好像對丈夫的話并不那么深信不疑。

「他的信仰是那么的純潔與堅定,讓我無從反駁,況且對于他的成長歷程來 說,我的反駁也顯得蒼白無力。就這樣,我從那里回來了,帶著一份我無法拒絕 的交易,還帶著外子對我的勸說。誰能想得到,我要保護的人會與加害他的人一 起勸說呢?」不知何時,她已經將纖手從我掌中抽出,她雙手緊緊的按在自己的 胸口,好像在質問自己一般。

「于是,我妥協了。我讓外子承認了他沒有犯過的罪行,我放棄了自己一直 以來堅持的信仰,我甚至讓雙方的家族都蒙受了不白之冤,可是我換來了什么呢?」

梅妤長嘆了一口氣,她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我其實早就猜到這個結局了,他們的手段我很了解,因為我曾經也是其中 一員,但是我別無選擇。」梅妤的目光既看著我,又好像完全沒有看到我一般。

「無須自責,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你負擔的東西太多了,那不是你一個人 可以承受的。」我用最溫柔的語調輕輕說著,目帶憐惜的看著她。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不是這個,而是……」梅妤輕咬了下薄唇,她已經習慣 了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要傾吐出內心的真實感受對她是件不容易的事。

「我一直很愛我的丈夫,他是我所見過最完美的男人。我的理性讓我不能接 受任何的不完美,我們最終走到了一起。結婚后我退出仕途,因為我認為一個完 美的女人就應該相夫教子,在男人身后為他打理好一切,做一個出色的賢內助是 最好的選擇,之后我們又有了瑾兒,她給我帶來了更多的快樂,這一切更加堅定 了我的信念。」

「他的事業蒸蒸日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利。我們有一棟大房子,房子里的 家具裝飾都是我們一起挑選的,我們喜歡歌劇、音樂、紅酒等等,共同的愛好與 審美讓我們毫無隔閡。我從未覺得自己會遇到其他人,霄鵬是最適合我的,我也 深深的愛著他。」談起自己的婚姻,梅妤臉上流露出一種獨特的神情,這種神情 我曾經在白莉媛臉上看到過。

「可是,我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所謂的完美與理性。呵呵,他 們根本不能幫到我,而且也不存在真正完美的理性。」梅妤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又好像在嘲笑命運的安排一般。

「當我看到自己深愛的男人,相伴十幾年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在黑暗與權 勢面前束手無策,他就像一個失敗者般屈辱的求饒,或者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總之,這一切都打破了我的幻想,我的完美。「她從羅漢床上站了起來,有 些激動的在屋內走著,雙手難以抑制的舞動,好像要將心頭壓抑已久的情緒宣泄 出來般。

「我自以為的完美只不過是個泡沫,一戳就破的夢幻泡沫,根本經不起風雨 的考驗。可是我為之付出的太多了,我的青春,我的事業,我的愛情。」梅妤走 到了書房的窗前,她打開了窗戶,冰冷的風灌入溫暖的室內,但她卻屹立于窗前, 好像在唿吸窗外新鮮的空氣一般。

「這些年來,我為了操持這個家,心甘情愿的做他背后的女人;我為了自己 的幻想,全心全意的將他塑造成完美的丈夫;可是結果換回的卻是這個結局。」

梅妤對著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語道。

或許是多重打擊造成的刺激,或許是我從容不迫的存在讓她得到了放松,或 許是這冰冷沉默的夜晚給人的錯覺,這個向來以智慧與理性自持的女人,終于卸 下了她包裝得嚴嚴實實的外殼,露出了她內心中那一塊柔軟的地方。

「呵呵,我原以為我嫁了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但事實證明我錯了。」梅妤的 話音中帶著淡淡的失落,也有幾分難以抑制的憂傷。

她背對著我站著,那件黑色桑蠶絲長裙被夜風吹動著,里面曼妙窈窕的身段 隱約可見,我不由自主的緩步走到她身后,看著她裙腳下方露出的一截雪白如玉 藕般的小腿,以及踩在裸色小羊皮拖鞋內纖細渾圓小巧的腳踝。

她的身高只到我的下巴附近,或許是不用直面她的雙目,從背后看上去她是 那么的纖瘦弱小,要不是發型與身高的緣故,看上去與楊乃瑾并無多大差別,她 其實也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呵。

「不用擔心,還有我呢。」我輕聲的在她背后說出這句話,不知為何,我突 然間有了一股勇氣。

「你?」梅妤好像并沒有聽明白般反問道。

「真正的男人不會讓女人為他去拋頭露面的,你已經強撐太久了,為什么不 卸掉強硬的外表,讓自己回復原本的樣子呢?」我柔聲說著,一邊把一只手放在 了她的肩上。

我的手掌就扶在她的肩上,透過輕薄的桑蠶絲面料,可以感覺掌心中那圓潤 纖瘦的肩胛骨,她的身子應該有多瘦啊,但她的肌膚卻是那么的嬌嫩滑膩。

「真正的男人……」梅妤好像觸電般輕顫了下,但她卻沒有做出更多反應, 此刻我們之間的距離有些詭異。

我手掌輕輕的在她肩上滑動著,夜風將她的齊肩短發吹起,像絲綢般的秀發 甩在我的臉上,弄得我有些癢癢的,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香氣就像她本 人一般,冷幽幽的,但卻沁人心扉。

發梢拂動間,露出她雪白頎長的脖頸,就像一截洗得干干凈凈的白藕般秀氣, 我忍不住俯下身子,將灼熱的雙唇貼在那段白藕上,在她的耳根邊上喃喃自語道。

「讓我來保護你吧,你是一個完美的女人,你需要的不是完美的男人,而是 一個強大到足以保護你的男人。」

我的話語與動作都極盡溫柔,但我的動作確是那么的膽大妄為。我忘記了自 己的身份,梅妤卻好像也沒有堅持自己的立場,她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動彈不得, 任由我對她的玉體輕薄無禮。

順著我的手臂動作,梅妤身子已經被我轉了過來,她不堪一握的纖腰已經落 入了我的掌心,她瘦削窈窕的身子已經貼在了我的身上,隔著桑蠶絲面料可以感 受到里面滑膩的肌膚,她的身子有些發熱,我感覺得到。

這個自己無數次幻想過的玉人,現在就在我的懷中,她是那么的瘦弱無助, 就像一只毫無抵抗能力的小羊羔般。她的雙手按在我的胸膛上,但細長胳膊上的 氣力小的可憐,她素淡可人的小臉微微后仰,一對鳳目中映射出的不再是淡定自 如的光芒,而是充滿了驚懼與不安,還有一絲絲的糾結與軟弱。

我的雙唇緩緩的落下,貼在了她薄薄的玉唇上,她的雙唇好冰涼,我甚至懷 疑她下一秒就要被凍住了,我用自己的唇去溫暖她,用自己的濕熱去感染她,用 自己的堅定去探索她。

梅妤好像被我的動作給嚇著了,她可能從來沒有想到我會這么做,她像是一 只被驚呆的小鳥一般,任由我的大嘴在她的唇上肆虐,或者說她根本無力反抗我 強壯的胳膊,以及蓬勃的熱情。

初時,她只是緊緊閉合著雙唇,被動的任由我的大嘴在唇邊舔來舔去,但隨 著我嘴上動作的越發放肆與深入,她像是突然被驚醒般開始反抗起來。

她開始扭動著臻首躲避我的大嘴,一邊用雙手拍打著我的胸膛,試圖想要從 我的雙臂中掙脫,但她的反抗無濟于事,反而勾起了我的狂性,我雙臂牢牢的將 她鎖住,像一只色欲熏心的雄獸般激烈的向她索取著。

「不,不要……不能這樣。」梅妤掙扎的抗議著,她的聲音微弱纖細,就像 待宰的羔羊般無力,但她這一張口卻把破綻露給了我,我就像捕食者般擒住了她 的小口,那條作惡多端的長舌就此叩開她玉齒把守已久的牙關,強行的擠入那張 緊窄溫熱的小穴。

「唔……唔……唔……」梅妤的小口失守,她溫潤的口腔迅速被我的大舌頭 所占領,我的長舌近乎貪婪的搜刮著她的小口,捕捉到那條靈巧滑膩的丁香嫩舌, 擠壓、挑逗、勾兌著她。

我的進攻即迅猛又周密,即霸道又溫柔,梅妤顯然是很久沒有遇到如此強大 的雄性獵手了,她雖然極力的抵抗著,但很快節節敗退,終于潰不成軍。

她雖然極力想要控制自己,但是久曠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出賣了靈魂,我感 覺她的雙手已經由反抗改為緊抓,她細長的鼻腔內唿出的氣體更為粗重,口腔中 那丁香嫩舌已經不自覺的開始迎合著我的長舌,那對清澈鑒人的鳳目開始蒙上了 一層薄霧,眼看著她就要在我的身下淪陷。

這時,隱隱約約從樓上傳來楊乃瑾的聲音,書房的窗戶是大開著,所以三樓 的聲音才能傳入室內,楊乃瑾好像在唿叫媽媽的名字。

女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傳入梅妤耳內,就像一針鎮定劑般,瞬間驚醒了被 情欲纏身的她。她原本有些失神的雙目頓時轉為清亮,她就像一只醒過來的母獅 般,不知哪里多了一股力氣,幾下推搡間居然從我的懷中掙脫了。

「啪」一道清脆的掌聲擊破夜空,我的左臉頰上頓時多了五道深深的指印。

「你怎敢如此?」梅妤推開擋在面前的我,她胳膊的力氣并不大,但我卻不 敢繼續阻擋,看著梅妤堅定決絕的眼神,我先前涌起的那股熱情消失殆盡。

「我是你梅姨,是瑾兒的媽媽,你當我是什么人了?」梅妤口中怒斥著,她 拉了拉滑落到肩膀以下的長裙,遮住了裸露在外的一半雪白優美的鎖骨。

「我當你是一個女人,一個需要人疼愛、需要人保護的女人……」我向前走 上一步,用最炙熱的眼神看著她,試圖挽回道。

「住嘴。」梅妤厲聲喝道,她從未像這么的易怒,這聲尖叫劃破了夜空,回 響之大讓我們都感到吃驚。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梅妤拼命的搖了搖頭,她好像恨不得將一 些東西甩出腦外般。

「你回房間吧,今晚的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眼 神重新變得淡然自然起來。

「如果你還敢如此,以后別想再見到我了。」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走 出了書房,然后腳步聲一直通過樓梯延伸到楊乃瑾房間的方向。

我呆呆的在屋內立了一會兒,窗外的冷風依然不斷的灌入室內,我感覺身上 漸漸有些發冷,空氣中好像殘留著那股淡淡的香氣,前不久發生在這里的一幕似 真似幻,嘴邊依稀還記得梅妤玉唇的形狀,但我心知自己已經錯過了一個機會, 有些自嘲的對自己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這個令我難以忘懷的房間。

這天夜里我睡得并不是很好,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梅妤的玉容,以及 她那對清澈自若的眸子,還有她窈窕瘦削的身段。臉上挨得那道掌痕很快就可以 消退,但我卻不知怎么今后該如何面對梅妤,畢竟在書房里發生的那一幕打破了 我們之間原有的距離。不過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的話,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這么 做,因為我分明感覺到梅妤的櫻唇被我強力侵犯時那種身不由己的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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